辦公室只剩下她們兩人, 阮婧妍已經坐回了椅子上, 一條腿壓在另一條腿上, 微微仰頭, 目光與跟前一臉傲氣的人相觸。

溫芷彤仍舊保持著僵硬的動作，站在阮婧妍辦公桌前, 一動未動。

不知過了多久，阮婧妍眸光微動, 見對方雙唇抿成了一條線, 倔強地不肯率先開這個口, 暗暗嘆了口氣，起身, 靠近她, “怎麽？不打算跟老師講話了？”

阮婧妍歪著頭看著微垂著眼眸的人，一貫的溫婉親和，帶著點似水的綿柔, “還在生氣嗎？”阮婧妍斷定了溫芷彤是因為對自己的那份依賴才故意使起性子來，所以向來不怎麽會哄人的她, 頭一次耐下了性子對溫芷彤溫聲細語。

如今已然入了秋, 窗外有微風吹進, 如水一般清明的氣息在空氣中散開。

原本那個冷傲的女人此刻與她近距離面對面站著，鼻尖縈繞著獨屬於她的芳香，溫芷彤心裏不由地翻騰起水花，她強壓下心底竄動的那份莫名情緒，待沈靜下來, 仔細一思索，卻又覺得自己此番行徑過於幼稚了。

“沒有！”溫芷彤十分懊惱自己這般淩亂的心態，好像很多情緒已經失去了她的控制，僵硬地吐出兩個字後便將頭扭向一邊，避開阮婧妍的眼神。

阮婧妍看著她氣嘟嘟的樣子，眼角眉梢都掛著些微的怨氣，分明是個孩子樣，卻要強裝成熟大度，禁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秀發，拉著她坐下，“還有十分鐘放學，想好吃什麽了嗎？”

阮婧妍沒有就著那天的話頭說，總覺得開門見山的跟她談，有些太過直接，她還真怕以溫芷彤的小心思，又想多了。

“我去食堂。”溫芷彤垂著頭坐在她跟前，眼神始終盯著腳尖。

阮婧妍打斷她，“去什麽食堂啊，老師今晚想吃火鍋了，你陪我好不好？”

阮婧妍知道溫芷彤對火鍋還是比較喜歡的，她平時的喜好不顯山不露水的，唯一知道的這一點，還是上次吃飯，路浠說漏了嘴，她才記下來的。

溫芷彤聞言擡眼看她，沒有回答，阮婧妍當她默認了，起身簡單收拾了下，拽著溫芷彤的胳膊就往外走。

······

因為她們來的早，火鍋店裏的人還不算多，這家餐廳的燈光設置很有層次感，以重點區域點光源照明為主，每個位置之間被格子花藤架間隔，營造出溫馨和諧的氣氛。

阮婧妍挑了個僻靜點的位置坐下，拿起菜單按著溫芷彤的喜好點了些菜品。

這次阮婧妍沒有點鴛鴦鍋，而是點了紅湯鍋底。等服務員將紅彤彤的鍋底端上來時，溫芷彤低頭瞅了眼，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

她不是不能吃辣嗎？

阮婧妍沒註意到溫芷彤的微恙，低頭將上桌的菜品擺好，等著開鍋的空檔，準備跟溫芷彤好好談談。

“彤彤，我們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雲D裳D小D築無論是作為你的老師，還是名不副實的嫂嫂，客觀的講，你給我打幾分？”阮婧妍攪拌著碗裏的麻油，時不時地擡頭看她一眼。

溫芷彤就沒怎麽跟人交過心，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原主本身，好像都不算是多麽溫情的人，即便心裏多麽在意，有些話到了嘴邊，還是羞於開口。

眼下見著阮婧妍有跟她談心的意思，溫芷彤腦中有那麽一瞬的卡殼，旋即便明白許是自己這些日子的別扭，的確有些過了。

“滿分！無論是做老師，還是嫂嫂，都無可挑剔。”溫芷彤低著頭，為自己這段時日無端端地冷淡她而有些不好意。

倒是這句回答，是她肺腑之言。

“哎呀，小心點啊！又亂跑，你怎麽就不能消停會兒呢？全桌的小朋友就屬你最皮了。”

胳膊忽然被一只球砸中，阮婧妍下意識的低頭，就看著一位母親火急火燎地追了過來，將孩子抱起，臨走前又向阮婧妍道了聲歉，才轉身抱著孩子邊走邊絮叨。

“你沒事兒吧？”溫芷彤目光落在她胳膊上，言語關切地問了句。

阮婧妍含笑搖了搖頭，將目光從那對母子身上收回，擡手替溫芷彤倒了杯酸梅湯，才道：“你看，盡管剛剛那位母親一直在誇讚別人家的孩子聽話，但若真論起來，誰也比不上她的心頭肉重要。”

“彤彤，在涑州，你可以說是老師最親近的人了，我們朝夕相處，甚至比跟曼曼待在一起的時間都要長，至於你哥，就更不用提了。”阮婧妍淡淡一笑，繼續說道，“老師把你當親人，所以，才會收起了對別人的那份客氣和禮貌地關心，如果因為這樣······你覺得是老師忽略了你，那麽，老師向你道歉！”

溫芷彤聽著她的話，怔楞了片刻，阮婧妍一言一語講得字字斟酌，小心翼翼地顧著她的心緒，倒是讓她生出幾分愧疚來。

耳畔回響著那句“在涑州，你是老師最親近的人了”，心底的酸澀猝然翻湧而出，溫芷彤眨了眨幹澀的眼睛，端起酒杯與阮婧妍的碰了下，道：“之前，是我小孩子氣了。以後，在溫家，我罩著你，你若想跟我哥分手······”溫芷彤喉嚨梗了下，繼續說道：“我可以幫你。”

只是她話一出口，心緒便有些莫名地低落，是不是她與哥哥撇清了關系，便與她們溫家沒了牽扯，那她······還會把自己當親人看待嗎？

溫芷彤心裏百轉千回，忽然有些後悔說出那句話來。

“那以後，就請溫大小姐多多關照嘍？”阮婧妍註意到溫芷彤的神色略微黯淡了下去，卻又不知所為何事，只能盡可能地活躍氣氛。

溫芷彤沖她微笑著點頭，目光與她對視的剎那，好像心底所有的紛擾都被那抹笑驅散了。

鍋裏的肉熟了，兩人不約而同地撈了塊往對方的碗裏送，筷子在中途相撞，擡頭，相視一笑，氣氛登時變得融洽了許多。

阮婧妍含笑夾起碗裏的那塊肉，剛送進嘴裏，一股嗆人的辣味便在嘴裏橫沖直撞。她平日裏就喜吃清淡些的，乍一接觸正宗的麻辣火鍋，便有些承受不住那滾燙的辣味。

溫芷彤見她手捂著嘴巴咳嗽不停，起身走到對面坐下，一面遞水給她，一面擡手輕拍著她的後背。

“要不要緊，不然我們換個鴛鴦鍋吧？”溫芷彤看她嗆得脖子小`說`群`5`6`1`1`4`2`5`9`6`都紅了，眉頭皺得更深了。擡手就要招呼服務員過來，被阮婧妍一把握住了手腕。

“沒，沒事了。”阮婧妍又咳了幾聲，接過杯子喝了口水才稍稍平覆下來，“只是第一口沒想到會這麽辣，待會兒我拿水涮一下······”

“阮婧妍，你還要不要臉？搶別人男人，這會兒又對人家妹妹下手。”阮婧妍話還沒說完，就被忽然竄出了一道尖銳的聲音打斷。

兩人下意識地擡頭，就見著一個女人，臉上被濃妝覆蓋，腳踩著恨天高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她們，目光掃過她們相握著的手，輕蔑地哼了聲。

因為這個同性可婚的時代，兩個女生之間若是舉止過於親昵，偶爾也會引來些異樣的眼神，尤其是戴了有色眼鏡看她們的人。

阮婧妍被罵的有些懵，她擡頭看向那個怒目的女人，仔細搜索著記憶，卻絲毫未憶起自己與對方的半分牽扯。

她還在怔楞中，溫芷彤已經先她一步站了起來，這個女人她知道，書中有描寫，她是溫世琛鮮少公開的女友中的一個，也是後來讓溫世琛徹底醒悟的人。

溫芷彤睜大了眼睛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番，酒紅色的長發披肩，黑色修身長裙，加上她那雙藍色的眸子，看得溫芷彤輕嘖了聲，她還真有些佩服溫世琛的眼光。

怎麽淩亂怎麽來。

溫芷彤聲音平穩，向前一步走近那囂張的女人，冷聲道：“葉婷，嘴巴放幹凈一點。不要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齷齪。”盡管她知道阮婧妍與溫世琛之間名不副實，但這其中的關系她沒辦法解釋給旁人聽，更容不下外人對阮婧妍有任何的言語侮辱。

既然她把自己當親人看，她便要護她周全。

“彤彤，好歹你曾經也叫過我一聲嫂嫂，我平日裏拿你當親妹妹看，怎麽？見人家比我漂亮，對你好，就倒戈相向了？還是說······這其中藏著什麽貓膩？”

女人沒想到之前還對她很是尊重的女孩兒，幾年不見竟像是換了一個人，周身冰冷的氣質，離得近了竟然讓她覺得有些心顫。

不過到底是經歷過事兒的人，豈會被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唬到？她扭頭像跟她一起來吃飯的朋友使了個眼色，幾個女人見狀紛紛扔了筷子，起身走了過來。

溫芷彤的目光順著葉婷的視線慢慢收回，重新落到她的身上，帶了絲絲冷意，還好意思提拿她當親妹妹？她當面對原身的確讓人挑不出半點不好來，但私下裏呢？不是在背地裏說原身壞話，就是勾搭著市面上的小混混整原身，然後再假裝及時出現救原身。

溫芷彤心生鄙夷，這女人倒是會自導自演。

可惜，她不是原身。

溫芷彤微挑著眉，冰冷出聲，“真心還是假意，你自己心裏清楚。如果當時我是眼瞎，我哥就是心瞎！”溫芷彤字字鏗鏘，落地有聲，像是冷硬的冰塊，碎了一地，“好在，我們溫家不是誰人都被蒙蔽了雙眼，只要我母親不同意，你就別想進溫家的門。”

溫芷彤看著對面的女人臉色變了又變，不為所動，繼續寒著聲道：“即便與我哥訂婚的不是我嫂嫂，那也輪不上你！”

“婷婷，別跟她們廢話，我看那女人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搶你的男人不說，還在外面跟人勾勾搭搭的，不教訓一頓我看她根本不長記性。”幾個潑婦一樣的女人拋下還有些失神的葉婷就向溫芷彤阮婧妍她們打了過來。

溫芷彤眸光一寒，見一女人抄起凳子就要往阮婧妍身上砸，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轉身就護在了阮婧妍的身上，後背上的疼痛緊隨而來，她呲了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彤彤，你怎麽樣？”阮婧妍撐開壓在她身上的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沒事，沒事，別擔心！”溫芷彤唇角勉強勾著笑，餘光瞥見那幾個瘋女人就要上前揪阮婧妍的頭發，她眼疾手快，率先擡手攥住對方的手腕，手上施力將對方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這邊的動靜太大，已經驚擾了不少客人，大堂經理見這架勢也不敢輕易上前，拿了電話撥通了110 。

葉婷已經回神，低頭見她的朋友被打在地，火氣噌的一下躥了上來，也不管溫芷彤是不是溫世琛的妹妹，上去就照著兩人一通亂打。

原本溫芷彤還顧念著她們是女人，沒怎麽動手，但註意到阮婧妍在糾纏中脖子被抓傷了，胳膊也撞出了淤青，壓抑著的怒火驟然竄出胸腔，她擡手照著葉婷的臉頰揮了過去。

隨著“啪”地一聲響聲落地，充斥著尖叫嘶鬧聲的餐廳驟然安靜了下來。

······

幾人被一同帶進了派出所，溫芷彤和阮婧妍並肩坐在一起，葉婷和朋友坐在她們對面，盡管在警察面前消停了不少，但眼裏的怒氣卻是絲毫未見減少。

進來的兩名民警對她們一一做了筆錄，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聽著葉婷她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回頭看向溫芷彤她們的眼神都不同了，顯然是更同情她們一些。

這樣的事他們見得多了，倒也見怪不怪。

“這事兒你們私了還是怎麽······”

民警的話還未講完，葉婷便不依不饒地喊道：“我要告她，她動手打人。”

葉婷手指的是阮婧妍，而非溫芷彤。

民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語氣透著不耐，“別忘了是你們先動的手。”

葉婷被民警一聲斥責，頓時收了聲。

溫世琛接到葉婷的電話半個小時就到了，他趕進來時渾身帶著酒氣，他眼神焦灼地走到葉婷跟前，擡手摸上她已經腫起來的臉頰，眼裏透著陰狠，轉身，問也不問便沖著阮婧妍吼了過來，“阮婧妍，事兒別做太絕！她一弱女子，你對她下狠手？”

怒吼聲從頭頂震落下來，阮婧妍心不由地一緊，擡頭就撞見溫世琛眼裏布滿了紅血絲怒視著她。盡管她並不在意她在對方心裏究竟是怎樣的女人，但現在無端端地被對方不分青紅皂白地怒吼、斥責，心像是被狠狠地碾過似的，委屈、心痛，各種針紮一般的疼痛在空蕩蕩的胃裏橫沖直撞。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過她，從來都沒有。

阮婧妍氣得渾身顫抖，滿腔的委屈無處可洩，她紅著眼睛瞪向溫世琛，咬著唇努力強忍著眼淚，不讓它掉下來。

溫芷彤就站在阮婧妍跟前，看著她隱忍著不哭出來，顫抖的呼吸聲一下一下砸在她心上，她心疼的刀絞一般。

溫芷彤再也忍受不住阮婧妍受到這樣的屈辱，伸手將惡狠狠地仿佛要將阮婧妍碎屍萬段的哥哥一把推開，盯著他，聲音裏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那一巴掌是我打的，要算賬，找我！”

溫芷彤說著側過一面臉頰對著溫世琛，目光裏是他看不透的陰冷、深邃，“要不要替她打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的我生氣，氣死我了！以後，一定要虐死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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